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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主题：白先勇先生讲座
      时间：2014年6月12日  19：00
      地点：东北大学汉卿会堂

    主持人：各位领导、老师、同学们，大家晚上好！
    今天活动的主办方是网易云阅读，首先让我来简要的介绍下这款移动阅读APP软件。它是集图书、杂志、互联网资讯为一体的全能移动阅读APP软件，它有10万种好书杂志，海量的互联网资讯，你想读的内容网易云阅读都有，欢迎各位下载体验。
    现在我再介绍下今天的活动。本场活动是网易云阅读校园名家系列讲座第十期。由网易云阅读与广西师大出版社理想国联合举办，东北大学校园文化促进会协办。
    今天的活动流程主要有两个部分，第一部分是白老师的主题演讲，第二部分是白老师与同学们的提问互动。
    这里，我再重点介绍下贯穿活动全程的微博上墙送拍立得这个环节，规则是现场的同学们在活动全程，即19：00-21：30点间发送前缀为#网易云阅读与白先勇#+你要说的话并@一个以上好友，活动结束后网易云阅读官方系统抽取1位获奖博友，这位获奖博友和他@到的好友可以各自获得网易云阅读送出的拍立得一台。
    好了，话不多说，现在就让我来隆重介绍今天活动的主讲嘉宾，台湾著名作家白先勇先生，为我们讲述《文学与历史》的故事。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白老师出场。
    白先勇：各位老师、各位同学、各位来宾，大家晚上好！
    今天我终于到沈阳来了，这是我多年来想要来的地方，我在中国大陆走了很多城市，一直想到东北来，可是很多机会错过了，所以这是我第一次到东北来，所以特别兴奋。东北大学是非常有传统的历史民俗大学，所以我想今天来这里跟同学们交流，根据我的一些经验和论述今天有这个机会分享给大家，非常感谢。我的题目是《文学与历史》，中国人有一个传统，文史不分的，历史的这些经典著作，像《史记》这些也是文学经典，《史记》是最好的一部散文，也是最好的一部小说，它对人物的变化、场景的描写、对文字的驾驭都是了不得的，历史的今天也是文学的今天。那么反过来说中国文学有一个很特殊的一点，就是中国文学中历史意识、历史的沧桑感特别浓厚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，因为我们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民族，经过多多少少的历史沧桑，所以我们在文学表现出来，那么历史底蕴特别深厚，那也是很自然的。
    我们随便举一些最有名的文学家，像屈原、杜甫，屈原的《离骚》，杜甫的很多诗都有历史的意识，历史的这种沧桑感特别的厚重。所以杜甫也有诗史之称，以诗问史。就像我们中国有五千年传统，像小说很有名的是《三国演义》，《水浒传》也有历史底蕴在里面，《西游记》也是历史，是由历史的东西演绎成一个神话，所以我们中国人历史的意识特别浓厚，表现在我们的文学里面。
    因为史学家都有非常深厚的文学底子，所以他们的那些史学经典著作能够传下来，像《史记》能够传下来，在千年之后还有这么多的读者把它当做经典，这就是他的文学质量特别过，如果一本历史著作没有文学风采，只是一本历史作为参考，不会拿来阅读。所以我想文学与历史这两个在中国来说是相当有意思的，很特殊的一个传统，文史不分离。
    从这里切到我自己个人的一些感受，我的创作一开始是写小说的，我是作家，我早一些的小说叫做《台北人》，不知道在座的这些，已经有人举手了，有我的读者看过《台北人》，我很早写了这本《台北人》，其实后来我看到它，它背后的大架构也是跟民国史息息相关的。《台北人》也曾写到了武昌起义，写到了中国抗战，写了五四运动，这些统统有的，所以也是别有历史的感觉。当年我未必能想到加入历史的元素，这只是很自然的，那是我生长的环境、生长的时代，我想反映那个时代，不自觉的把那个时代的历史写进去了。
    《台北人》是文学，是以文学写历史，以文学问史，以文学表现历史感受，过了很多年以后，前年我又出版了一本传记，《父亲与民国》这本传记，这是写我的父亲白崇禧将军，是写他的一生。他的一生也是跟民国时期息息相关，所以写他的时候也把历史写进去了。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就收集了好多照片，差不多有一百多张照片，有的从北伐抗战、国共内战，也有台湾的，这些统统能连起来，又成为图传。而且因为照片当场的实景拿出来，还原历史现场。所以我把这个传写起来以后又形成了一个图传。我父亲我待会儿会稍微讲一下他的历史，因为我父亲跟民国从头到尾跟他一生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，所以我写我父亲也是侧面的把民国反映出来。我写完这个以后我回去再看我年轻时候写《台北人》，好像这本《父亲与民国》等于是替我那本小说做了一个历史注解。我有一个朋友，他这样评论这两本书，他说你的《台北人》人是以文学写历史的沧桑，你的《父亲与民国》是以历史写历史的沧桑。
    今天我想因为时间的关系，我重点讲后面的一块，因为民国时代我父亲的一生非常复杂，一次讲不完，所以我只能简练的着重讲一下。现在非常简单的讲我父亲的一生，我开头想用照片简说民国史和我父亲的一生。我父亲简单的讲，他是生于1893年，也就是在清帝国快要崩溃的前夕，革命的高潮的前夕，所以他参加了武昌起义，18岁的时候就参加了武昌起义，从广西到武昌参加起义。下一个阶段他又参加了北伐，1926年的时候在北伐做旅参谋长，那时候是北洋军阀，我父亲是最后完成北伐的一个人，之后参加了台儿庄大捷等很多重要的战争，后来他去了台湾，1966年在台湾过世了。这是他艰苦的一生。
    1966年过世的时候我们拍过一段纪录片，我在讲之前放这段纪录片看一下，这个纪录片是这样的，我非常简短的讲讲，我父亲是1949年12月30号从海南到台湾去，那时候我父亲的关系非常复杂，他们之间有40的关系了，可以说悲欢离合40年，非常复杂的感情，最后他去了台湾，他去台湾的原因他自己讲，他在武昌起义的时候就谈见证了民国的诞生，他到台湾去是他自己想跟民国共存亡。到台湾去因为跟蒋介石的关系很紧张，他在台湾受到了监控，在台湾17年都受到监控，这个纪录片也有这一段，一会儿我再详细的讲一讲，如果大家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感兴趣我再讲得详细一点。我现在放这么一段纪录片，一个是他过世的时候有很多人去祭祀。还有一段比较珍贵的，就是1944年我祖母90岁生日的时候拍下了一段纪录片，把全一个家族都排进去了，这是很珍贵的，那时我们也不知道，后来这段资料丢失了，很多年后在北京电影资料馆找到了，这个很珍贵，所以我现在放一放。先给大家放第一段，让大家看看我父亲那时的形象。
    大家刚刚看的这一段，我父亲过世的葬礼还有祖母90岁的时候我们在桂林拍的，一共是两段。他留下的东西不多，这两段是比较珍贵的。我现在就开始讲，我讲从《台北人》到《民国》。我想把《台北人》之前有一首诗献给大家，在我这本小说之前我写了这首诗，这是中唐时候大诗人在清明的时候写下这首诗，当时唐朝势力已经衰退下去了，想想过去千年古都这个南京的历史，有所感写的这首诗。大家知道这首诗在讲一个历史的故事，乌衣巷是在南京，朱雀桥也在南京，是东晋时候大家贵族家庭制定住的地方叫乌衣巷，因为是专门穿黑衣服的。旧时王谢堂前燕，王谢都是旧时的大官，从前这些燕子在南京大家里，现在这些地方都换成寻常百姓住了。第三世纪西晋洛阳、长安，西晋是被北边的胡人侵略了，晋朝就牵到了南京，建都东晋，有这么一个历史。到东晋的时候很多大家族跟着一起迁徙。
    我这本书好像是讲《台北人》，其实是1949年后我们政府要来台湾，各省的人跟着政府牵到台湾去，这两个事情就有一个历史上的比较，我用西晋东牵这个史实比喻国民政府从南京牵到台北，就像西晋东牵从洛阳和长安牵到南京，这是历史上有一个比较，有这么一个架构。
    我刚才在说《台北人》有民国史这个架构在后面，所以《父亲与民国》这本书等于替《台北人》做一个历史的注解，现在我讲一讲《父亲与民国》中有意思的照片跟大家一起来看看当时的情景。
    这张我父亲的照片是他晚年了，60岁的时候。北伐是1926年在广州时候，蒋介石在广州十次北伐，那时候蒋邀请我父亲到广州去当国民军的参谋长，后来兼前军总指挥带军打仗一直从广州打起，从武汉、浙江、上海打上去，最后我父亲领着第四集团军一直打到北平，他是第一个进北平的革命军，后来从北平到唐山，就在唐山建立司令部，最后从武昌打到河北。白总指挥在唐山出发最后一战，那时候战车是这样的，这是我父亲，那是要出兵的时候。这张有历史价值了，打完兰州以后东北张学良就跟国民军议和，那就算是北伐完成了。那时候派闫玉婷（音）将军议和，整个中国暂时统一起来了，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时刻。
    这一张在唐山，打完回去了，特别感动，欢迎他打完了张荣昌（音）回来时候的照片。
    这个有意思了，我为什么说父亲喜欢骑马，他是南方人，可是他喜欢骑马，他的马术还不错，他其实是在保定军校念过。这个是怎么回事呢，他自己写的，这匹马没有名，他在拍电影，拍纪录片。这个马叫回头望月，为什么叫回头望月，它整个身体是金黄色的，只有臀部是月亮那么大一块的白毛，这匹马一天可以跑800里，跑得快的不得了。张荣昌被打跑了，本来回头望月是他的坐骑，但是他被打跑了坐骑被俘虏了，变成我父亲的坐骑了。这匹马是他很喜欢的一匹马，这是在拍这个纪录片。
    后来进了北京，那个时候天津一名很有名的记者写了一篇文章，说广西军队打到北京来，历史上破天荒第一个，太平天国打到天津打不上去了，国民军打到了北京。经过了辛亥革命，经过了五四运动，那个时候中国人民对北洋政府非常失望，对于国民革命军那时候寄予了很大的希望，所以可以说其实北洋那个政府一些军队要比国民军队多很多倍，但是国民军队一直打到北京，进北京时候这个照片是在他35岁的时候拍的，暂时中国统一了。这是在哪里照的呢？在故宫照的这个照片，故宫有一个门很有意思，那个门叫丛喜门，这是在那下面照的照片。那个时候可能是我父亲一生中，我想他作为将军最意气风发的一刻，35岁打到北京去了，那时候北京很多大学都请他去演讲。为什么北京军对国民军队期望很高呢，那时候他年纪很轻，那应该是国民军队最好机会统一中国的时候，正在清理善后的时候，北方完了他们就裁军，这是很自然的。那时候最重要的是第一集团军，这是属于中央军，是蒋介石的中央军，第二集团是冯玉祥的，第三集团军是王锡山的。原来大家以为国民军都是广西人，其实有很多外省人参加的，他只是一个集团而已。这时候有四个集团军，要裁军的时候我父亲就写了一封信，他说裁兵容易裁将难，一弄不好会起兵祸，我父亲就打了一个电报，在我印象中就是他打了很长的电报，差不多三千字的电报给蒋介石，他觉得要解决这个军队的问题。裁军很难，四个集团军裁谁的呢，大家都赞成裁军，但是都不想裁自己的。我父亲说如果这样裁军，裁了以后引起兵祸，而且打了仗的兵如果不给他安置好会造成社会动乱。我父亲有三千字的一封电报，他的提议就是说他愿意把第四集团军带到新疆去，因为他在保定的时候对于国防很有研究，他认为综合问题是西北、东北两个地方的国防最会出问题，所以要防边，这是他认为非常重要的。而且他对左中堂治理新疆很有研究，所以他就提议如何治理新疆，他认为新疆问题第一是种族问题，因为那边种族很复杂，第二是宗教问题，那边是回教，我父亲是回族的，所以他觉得他到那边去因为宗教的关系，他认为治理那边会事半功倍。
    他还提出一个问题来，他还有一点就是新疆的地缘很复杂，那么早他就提出这个问题，新疆盛产石油，但是容易引起邻国的嫉妒，所以他就认为应该把第四军调过去，所以他就主动请缨调第四军去新疆守边。他的想法不一样，他觉得本来这是广西地方势力，因为北伐的时候打了很多仗，有很大的战功，一下子势力膨胀，蒋觉得受到了威胁，所以他先要把第四集团军做一次解决，刚好那个时候广西一些上将冒进在湖南惹出一些事情，后来就让他去打仗了。我父亲还在北平，还在天津这一带上报，还不知道这个事情，没有料动事那么快。我父亲仓皇逃跑，这个时候从天津坐船到上海，蒋介石要去抓他，后来他就逃回广西去，中央军就派第三军去广西，后来我父亲他们打败了，然后我父亲就流亡到安南去，这是第一次我父亲跟蒋产生摩擦和矛盾。原因是什么呢，大家知道一些民国史或者北伐史，蒋介石在1927年第一次下令，因为汪精卫在武汉设立了另外一个政府跟蒋介石对立，国民党内部要打起来了，矛盾是直指蒋介石，让蒋介石下野。据说蒋介石下野之前开了一个领事会议，蒋介石说这种情势下如果我不下野的话内部就打起来了，北边虎视眈眈马上要下来了，如果我不下野的话会引起分裂，那么我只好下野了。这个我没有向我父亲求证过，因为我父亲过世了。据说那个会议上蒋介石是这么说的，让我下野好了，然后我父亲说先下野一下也好。别人都是说你不能下野，一定要你领导，我父亲就说了一句暂时下野也好。就这样一句话糟了，据说这一下子就得罪他了，甚至说白崇禧逼他下野，其实不是这样的，是大势所趋。大概当时我父亲是赞成他下野的，不然汪精卫造反就要打南京了，后来蒋介石第一次下来以后就记住了这件事，后来打起来了。
    这张相我看了很奇怪，在北伐的时候他威风八面的，但是这张相怎么像通缉犯似的。其实他是通缉犯，要把他的国民党党籍开掉，他后来就逃跑了，然后又回到广西，广西跟中央为了联合广东，跟中央对峙了六年。蒋卫战争影响很大，后来引发了中原大战，后来第二集团军冯玉祥、王锡山一起反蒋，打起来后元气大伤。如果有人知道这个历史，那时候是共产党比较虚弱的时候，这个时候共产党趁机又起来了，日本人盼着这个局势发生，所以就发生了九一八。那个时候中国四分五裂影响是很大的。
    对峙了六年，广西跟中央对峙六年，我父亲就治理广西，政治、军事、文化、经济、教育各方面来治理广西，广西是非常贫穷落后的，而且战败以后破败不堪，这个时候他们几个人卧薪尝胆把广西治理起来，后来成了有模范的城市，后来徐悲鸿等都写下了这个事情。广西当时很重要的是练兵，因为九一八已经发生，在1931年九一八已经发生，我父亲他们知道中日大战不可避免，所以他们就开始练兵。所有的男子都要统统受军训，学校里的学生也要军训。后来战争中广西出兵最快，比例也最多，一下子出了四十万军队，正是那个时候在广西练兵的结果。
    这幅画有意思，这是大画家徐悲鸿画的，徐悲鸿那时候在广西，治理广西的时候吸引了很多外省的知识分子到广西去建设广西，徐悲鸿是其中之一，他在广西建立桂林美院，这幅画是他画的，叫广西三杰，这是一幅油画。徐悲鸿很会画马的，这几匹马画的不错，现在徐悲鸿的画贵得不得了，好像价值连城的感觉，不过可惜这幅画我没有收藏到。这幅画在北京的徐悲鸿纪念馆里面，画得很好。
    抗战，七七抗战，卢沟桥事件以后抗战。这是我父亲在抗战期间，他在抗战的时候头衔是副总参谋长，那时候本来跟中央对峙这么多年，因为他一直对外的，所以又合起来了。所以我说我父亲他一生跟蒋介石很复杂，分分合合，北伐完了吵架了，抗战来了他俩又在一起了。大概这么讲，我父亲跟蒋介石的关系可以说能够共患难，很难共安乐，打仗的时候在一起了，打仗的时候蒋介石在庐山号召全民抗日，我父亲算是第一个地方的军事领袖响应号召，他在8月4号就飞南京，在飞南京的时候日本人的报纸就写大战不可避免，那时候蒋介石到广西去把我父亲接到南京去参加抗日。
    我父亲到了南京那天晚上住在哪里呢，就住在紫金山，大家知道紫金山，紫金山下面有个公馆是张学良的公馆，我父亲到了南京就住在紫金山下的张学良公馆里面，不过他也不晓得有一天会跟张汉卿先生变成姻亲了，张学良是我嫂嫂的舅舅，我嫂嫂的母亲是张作霖的女儿。当年我父亲是住在张学良公馆里面的，这是很微妙的关系。
    我父亲抗日的时候喜欢很多对联，这是其中一幅，抗战的时候非常慷慨激扬，他就写了这个对联。这个对联不是他的原著，他只是喜欢这个对联。这个对联是太平天国的石达开写的，我父亲常常引用这个对联，然后在抗战时候写了他，这个气势很凶。我父亲对于古代的将领最佩服的人中岳飞是其中之一，我父亲只会唱一个歌，那就是岳飞的《满江红》，小时候教我们唱的，而且唱的有点走音，有广西音，他就带领我们唱《满江红》。那时候我们不懂，为什么要唱《满江红》，原因是他抗战的时候要还我河山，本身大对于岳飞的遭遇也很同情。
    这幅对联很有意思，这是徐悲鸿写的。徐悲鸿那时候在广西，那时候大家都知道，日本人九一八以后蒋介石一直在拖延没有抗日，所以我父亲非常沉闷，日本人节节东北、华北进军，当然原因是东北省的军队力量不足，所以那个时候一旦宣布要抗日，全国非常激愤，所以我父亲8月4号就到南京去了，徐悲鸿写了这幅对联。他用那么大的笔写的，那是同年的9月徐悲鸿写的。这幅对联在我这里，我收藏了，这幅对联也很有纪念价值，这是抗日的时候。
    这张照片很多人都看过了，很重要的一个时期，日本人打中国，头一仗是上海保卫战，上海保卫战的时候国民军队六十万大军打掉十五万，很惨烈，上海不好守，蒋介石要打也是因为国际的关系，日本人说三个月就要解决中日战事，闪电战让中国屈服。那时候的确是，日本人的军队训练是中国军队远远不及的，而且中国军队没有制动权，飞机都是东拼西凑的，不像日本人有空军。而且也没有制海权，日本人很容易把中国的海口纷纷锁起来，所以打的非常艰难，所以八一三打败了，溃败下来了，撤到南京去了。其实到了南京的时候我父亲不主张守南京的，南京无法守的，这是第一。第二呢，军队刚刚溃败，来不及补充，所以在这种状况下应该宣布南京是不守的城市，不抵抗，但是蒋介石要守南京，但是很快被日本人打掉，就造成了南京屠城，三十万居民被日本人屠杀。
    这段时期非常士气低沉，日本日军的力量是国军完全没法抵挡的，所以国际非常不看好国军，认为中国军队没法抵抗日本。在这种情形下，这个时刻特别重要，那就是民国27年也就是1938年3月24号在台儿庄这个地方，在山东南部这个地方跟日本人打了硬仗，南京陷落之后首都已经牵到武汉去了，日本人要侵略武汉先要打通南北战场，所以就在徐州这个地方，徐州是交通要道，到徐州这个战区里头来一场大仗，台儿庄是一个战地。日本人来了两个师团，那是他们的精英师团。徐州这边的指挥官是李宗仁，我父亲是副总参谋长，在打仗之前替李宗仁部署、调兵遣将，六十万大军到徐州这个地方去迎接日本人的攻击，就在台儿庄这个地方打了一场硬仗，把日本军队重重围住。这仗非常惨烈，国军的牺牲很惨重。这一仗是中央军、西北军、广西军等各种军队都奔在一起组成这么一个军队，这些军队几年前还互相打的你死我活的，现在日本人来了一致对外，在这个地方给日本人痛击了一下，日本大败，死了近两万人，中国的军队有一个师的师长叫王明章（音），王明章带着他的士兵阻挡日本人支援，群师殉职，师长自己也殉职了，日本的军队打的只剩三分之一，后来把日本人打败了。这一打败，全国士气大振，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，武汉十万人上街游行，很多学校里的学生统统在操场上又跳又哭，非常兴奋，大家都没想到原来国军也可以打败日本军队。
    后来这一仗被军事史家称为日本现在建军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，这就是对那个时候全国的士气是很大的鼓励，国际上也刮目相看，《纽约时报》头条怎么说的，他说国民党的军队也会开枪，他们当时完全瞧不起国军的，只有吃败仗的份。这个时候这个照片是历史性的照片，在台儿庄前夕，蒋带着我父亲飞了徐州，要我父亲留下来帮助李宗仁一起指挥，所以这一仗这两个主帅又一次合作，在北伐时候已经合作过几次了，他们又一次合作打了胜仗，这一仗可以说相当、相当的重要。
    我找到这张照片挺有意思的，良友画报大家都知道，那是很有名的，那是当时中国最有名的画报。4月打完大捷，5月我父亲就成了这个画报的封面人物，那一期就是台儿庄专期，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找那期良友画报来看看，那里边有不少台儿庄的照片，俘虏的日本人的武器，那时候我父亲成了封面人物，4月是李宗仁，5月是我父亲。本来这个画报和封面人物都是一些美人、蝴蝶这些，军人是头一次，因为台儿庄太重要了，对当时来说太重要了。
    有意思的是台儿庄这么大一个利仗，这么重要的利仗，蒋介石委员长应该很高兴，但是他心里很复杂，他当然很高兴，可是偏偏打这仗的主帅又是两个叛将，所以委员长内心也很复杂，所以他就发了一道手令说这一仗只是一个小胜仗而已，大家不要高兴得太早，我们的前路还很艰难，大家不要得意忘形，写了这么一个手令，大概他内心也是有点复杂。可是在武汉这边游行的人举的照片都是李宗仁和白崇禧，所以他看到有点不太高兴，因为那些叛将一夜之间又成了抗战英雄，本来要通缉他们的。
    后来台儿庄这个战争在到台湾都不是常常提起或者特别宣传的，反倒很奇怪，反倒在中国大陆共产党派一直在宣传，共产党在不断的宣传国民党血战台儿庄，我是1987年在上海看到的，拍的很好，是广西电影厂拍的，对蒋介石也没怎么丑化他，李宗仁很像，不知道哪里找来的，我认识李宗仁的，我看到李宗仁真像，就是李宗仁，但是演我父亲的一点都不像，那个演员没找对，李宗仁那个很像，里面真的有几个人挺像的，尤其李宗仁像得不得了，蛮有意思的。拍的是史实方面相当详实，所以很不容易。台湾国民党反而没有拍，这是很有意思的。国民党拍过两个片子，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，刚好那两个战役都是我父亲指挥的，那个拍的很大很好。
    
    
    下边这张图蛮有意思的，台儿庄打完了，徐州会战还是守不住，徐州还是没守住，日本人恼怒了，台儿庄吃了大败仗，派了飞机来攻击徐州，我父亲和李宗仁撤退了，撤得很漂亮，没有什么损失，这是很不容易的。对付如此强敌应该采取什么战略呢，那时候国军就在考虑，很慎重的考虑采取什么战略，这时候在武汉开了一个最高军事会议，我父亲就提出了一条战略，后来变成了抗日的最高指导原则，他就说集小胜为大胜，以空间换时间，以游击战辅助正规战，跟日本人做持久战。
    他从会议上提出后就被贵方军事委员会采用了，我父亲提出这个战略，他说他是受拿坡仑侵略俄国的启蒙，俄国军队就是把法国往里面拖，把法国拖跨为止。我们也是这样子，我们没有办法跟日军做正面作战，只有化整为零，以小胜集大胜，以游击战辅助正规战，把日本拖跨为止。所以日本人在抗战的时候经常有部分军队陷入中国战场，把他往内地拖，因为中国的内地那时候像西南那边很不发达，日本人的先进战车开进去就开不动了，所以把他们往里面拖，把日本人的战争线拖长，消耗日本人。
    我在厦门大学演讲是讲我父亲提出集小胜为大胜、以空间换时间、以游击战辅助正规战、跟日本人做持久战，厦门大学的时候说这是毛主席讲的。毛主席的确有持久战论，但是后来我算了一下日期，我父亲发表的早几个月。后来在台湾讲集小胜为大胜，他跟我讲是总统讲的。所以我要替我父亲把版权争回来，这是白崇禧讲的。我父亲不是小聪明，他是个战略家，他以战略取胜，北伐战略都如此，一个弱小的军队怎么对付强大的军队，用战略来抵制。
    我父亲打了不少的战争，还有武汉保卫战，抗日的时候尤其前四年打了不少仗，一方面他是军事长官，一方面他也是带兵的，他是两方面都可以。
    这是在南京了，1945年8月15号日本投降了，民国15年9月9号在南京受降，这时候文武百官都到了，这是蒋介石，日本的降书递给他，这是冯玉祥，第三个是我父亲。这个时候抗战胜利，中国人民死掉多少目前还没有确切数字，至少在两千万以上的姓名，国军自己算下来士兵有三百万伤亡，少将以上是206个人，空军有4500人炸死的，我上次到南京看到了几千人的名字刻在石碑上面。所以这八年抗战中国军队挨打的时候多，大大小小上千场的战争，但是中国人铸成了血肉长城，真的拿血肉来抵抗，八年没有投降。当年英国打仗的时候投降了，但是中国人没有，中国全民抗战，所有中国人一致抵外。日本原来想吞掉中国，中国真的是非常危险，因为当时不仅是日本人在打中国，还有盟国参加。不管怎么样，抗战结束了，所以有了这张照片。但是大家看看，没有抗战的欢乐，因为我们的损失太惨重了。
    下面是到中山陵，蒋介石带着国民党的高级官员，这是我父亲，去告慰孙中山在天之灵，八年抗战后南京遭到屠城再回到南京。这是同一天在中山陵，这个照片大家没看到过，蒋介石一下子很严肃的，这是拍的他坐在地上吃东西，这是怎么回事呢，中山陵旁边有一个灵谷寺，灵谷寺有一个塔，是阵亡将士祭祀的塔，所以一去中山陵就去那个地方祭拜。这个照片跟之前的照片对比，可能是国民党政府刚打完仗，刚抗战胜利，所以国际地位很高了。
    国民党跟共产党的军队是四比一，而且也有飞机，也有海军，当然现在大家也在研究那个时代，原因都有关系。我父亲是军人，从他的军人观点来看，在他的回忆录里面他这么说，国民党在大陆失败主因是军事失败，看起来也是，是一仗一仗打败的。国军当时犯了很多很严重的错误，第一大错误在东北，这也是我今天讲的重点。
    这个是蒋介石99岁生日跟宋美龄切蛋糕，我父亲跟蒋介石是很紧张的关系，跟宋美龄还不错。东北是我们的生命线，的确，从地缘、从战略、从国防、从经济、从许多的原因讲东北是很重要的，有生命线之称。可以从历史来看，东北也是中国的要地，很多很多战争都是从这里开始的，最重要的就是九一八。远一点看呢，我们看一下历史，今天我就看故宫，我看故宫的那个架式完全是入主中原的样子。你看看我们的历史，北宋女真族入关的时候北宋亡了，清一入关的时候明朝亡了，好像这边的少数民族军队一入关中原就危险了，所以东北的战略极重要。因为它重要，所以抗战一胜利了国共要争夺的地方第一个就是东北。
    二战一完了，中日抗战一完了，朱德就下命令一定要往东北来，很多的很有经验的干部都来了，林彪带领下面很重要的一些人统统过来了，到东北来接收东北。伪满的时候像哈尔滨、齐齐哈尔、佳木斯、长春，那时候都已经到了共军的手里，国民党军队当然也非常注重东北，也是把军队很快的集合到中北来，新一军还有新六军、七十一军都是国军里面的王牌军队，最能打仗的，抗日的时候也是蒋介石最爱的黄浦嫡系，派了十几万人就来了，最后二十多万人，共军也差不多是这样。
    就在两边对峙的时候，两军第一次交战也是共产党和国民党第一次大规模战斗，打得很厉害，这时候蒋介石在南京又很着急，那时候是3月开始打到5月还没有结果，国军派我父亲5月17号到沈阳来，就是这张照片，这是北陵机场，这是刚到沈阳，1946年5月17号到沈阳，旁边是杜玉林（音），我父亲在这个地方跟他们的工作人员见面，这张照片是那个时候第一次到沈阳来。
    我父亲是蒋介石特别派他来的，他父亲来督战，本来打得很厉害的，结果三天之内就把四平打下来了，林彪败了往长春撤退，这个时候国民党有情报说长春里边有六千个苏联红军还在那里，所以南京政府就让杜玉林的军队不得过辽河，怕引起国际纠纷。我父亲来了以后他们说林彪败了，在往长春撤退，然后他就要杜玉林往长春打上去，我问了当时在场的人，他们说在火车上开了一场紧急军事会议，我父亲一连三次问杜玉林你打长春有没有把握，你没有把握打下去的话如果有国际军队打输了这个结果很严重，所以我父亲就问他。杜玉林说有把握打下长春来，我父亲说你说有的话你负责，我就下令让你往长春直打。后来他们就还是进军了，以扇形的攻势往长春打，我父亲觉得这个事情很严重，是蒋介石的命令，我父亲等于是违背他的命令下令的，所以他要飞回南京去向蒋介石报告。
    蒋介石一听这个事情很严重，正好美国派马歇尔将军到中国来调停，调停国共内战，让国共停战，不要打了，而且还要组织联合政府。美国人一方面要帮国民党把军队运到东北去接收东北，另外他又要跟共产党停战，他摇摆不定。那时候美国有一个预算，那时候苏联已经席卷东欧，美国的底线是在亚洲战场绝对不要出兵，希望在亚洲这边国共不要挑起战争来，这样他就向蒋介石施压，我要国民党这边停战，东北打的那么厉害要停战了。蒋介石当然也有他的考虑，他就跟我父亲一起飞到沈阳。那时候宋美龄也来了，就是下面这张照片，来了以后他在沈阳这个地方开会，他一到了沈阳国民党军队已经打进长春了，林彪军队急切的往哈尔滨撤退，蒋介石一看长春打下来了他也高兴，那么他来了以后就自己把指挥权拿过来了，他自己指挥了。
    当时我父亲觉得既然林彪已经兵败了，已经败得很厉害了，已经往哈尔滨急速的撤退了，杜玉林的军队已经追过松花江，哈尔滨摇摇在望，后来看了资料，毛泽东已经下达命令给林彪，哈尔滨撤退，已经不能守了，东北军已经开始打包袱要走了，这个时候马歇尔非常的愤怒，而且他来调停，大家都知道二战以后马歇尔在世界上声望非常高，他在欧洲的时候把亚洲都调起来了，但是他在亚洲完全不行，他到中国来共产党不听他的话，国民党也阳奉阴违，所以马歇尔气的自己上广东威胁蒋介石，如果你不停战我就把美元停掉。当时我父亲说你让我留在东北继续指挥杜玉林一直打上去，把哈尔滨打下来，把伪满的齐齐哈尔、满洲里跟佳木斯统统打下来以后，把林彪的军队打出东北，我父亲是这样的想法。把他们打出东北以后组织300万民团，我父亲在广西主持300万民团，然后再把军队调回华北去，我父亲说这个地方的事情让杜玉林处。
    蒋介石在重庆那边跟马歇尔一直在谈判，蒋介石片面下令停战，6月6号停战，已经要打到哈尔滨了，杜玉林的军队已经要过去了，然后停下来了。停了两个星期，后来又延长了一个星期，三个星期的停战书下来给了林彪一个很重要的喘息机会，蒋介石错以为林彪军队已经跨了，没办法短时间内再整军来反了，但是不到半年的时间，林彪不仅把军队重新整合，而且这半年又打了回来，就是因为这个停战期间让林彪重整军队。共产党原来是几万人的军队，后来变成了几百万打进，国民党的军队在吉林围剿了，47万的精锐军队最后被歼灭了。第二次停战就是那次停战令，影响了整个局势，也影响了华北内战。
    后来林彪这个军队破关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，我父亲跟林彪交手过一次，后来在武汉的时候我父亲只有20万军队，节节败退，最后在云南那个地方被林彪打败一次，最后在广西被林彪全部打败了，所以我父亲跟林彪俩的关系也真是有意思。CCTV最近有一期节目，林彪VS白崇禧，CCTV第七套，大家可以看看，它是国防大学做的，很好那个节目，很客观的把两个人拿来比较。我父亲曾经把林彪打败了一次，毛泽东很气愤，他说我父亲是国民党中最阴险狡猾的军阀，被毛泽东这么讲也不容易。
    我有一篇文章，很长的一篇文章，《父亲的遗憾》，我父亲晚年的时候最遗憾的事情就是这一败没有展示他的才华，后来败了，后来国民党军事是从东北败起，然后到华北，然后一路下去，其实开始是从东北开始的，这一仗可以查得到的。我写的一篇文章有15万字，我做了一些研究，因为我父亲常常给我们讲这件事情，我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东北这场仗，而且他之前把林彪打败了，最后却败在林彪手里，这篇文章写得很详细，大家有兴趣可以查一查。
    
    我今天只是很简略的讲一下这个事情，这个中间的过程很复杂，我只是简略的讲一下。最后就是马歇尔的调停的确影响了国民党。事后看看，凡是有美国插手的事情都很麻烦，到今天为止，凡是美国插手的地方肯定那个地方就是一团乱。美国人对待别人的事情总是自以为是的来管别人家的事情，现在也是如此。
    这里有几张照片，这都是在东北，这是沈阳的东陵，这是我父亲，这是杜玉林，这是在东北的时候。那是1946年5月27号，长春已经打下来了。这张也是5月27号同一天在沈阳的东陵合照的。
    这个是在长春，我父亲不大能看得见，被这里遮住了，这是在长春机场我父亲留下来的。
    我父亲和蒋介石的关系很复杂，平心而论蒋介石很重用他的，北伐的时候是参谋长，抗战的时候是副总参谋长。但是重用他不信任他，麻烦了，重用他因为他不是敌系的，但是他对我父亲总是有敌意，相当于烦他了。蒋介石不让我父亲来东北也有其他原因，抗战的时候在广西南宁那边，日本人从贵南打上去，民国29年在南宁那边日本人已经占领了昆仑关，国民党要把昆仑关打下来，那个仗非常辛苦，我父亲就向蒋介石调动了最精锐的第五军，因为那是美式配备的，我父亲指挥打的很漂亮，把昆仑关打下来了，把日本人的指挥官打死了。可是日本人死掉五千人，第五军有死了上万人。
    后来我看蒋介石日记里面，蒋介石很不高兴，那是他的天子门生，最心爱的、最宝贵的一个军队，我父亲等于让他们去送死，虽然打了胜仗但是很不高兴，后来我父亲还因为这个事情降了一级。所以我父亲虽然指挥杜玉林打胜仗，可是他不信任我父亲。东北又有战争了，所以他又来东北打了胜仗，所以蒋介石不让他在东北待下去也是有原因的，所以蒋介石不让我父亲再在东北指挥下去了。
    林彪是共产党第一战将，应该拿国民党第一战将来对付，但是蒋介石没有这样做。后来在长春的时候我父亲要继续打仗，但是蒋介石要我父亲回去当国防部长。后来在南京授予给他国防部长。他们的关系，当了国防部长以后在这件事情上就恶化了，1938年李宗仁要选副总统，那时候国共战争打的很紧张，那时候要选副总统，国民党那时候也很奇怪，总统选了没问题，副总统也选，万一选一个出来跟你政见相反怎么办，正副总统两个人作对怎么办，这很奇怪。后来李宗仁要出来选，我父亲大吃一惊说你不能出来选，因为蒋介石不让你出来选，有一个当国防部长因此够呛了，再来一个当副总统还了得。李宗仁不听，我父亲派人阻止他，选败了当然不好看，选胜了也不得了。李宗仁不听，一定要选，因为我父亲跟他的革命感情只好出来帮他，这一帮他选胜了。你看看，这个是蒋介石，这个是李宗仁，这个是宋美龄，选胜了。蒋介石调动了不知道多少人，但是败了。当然我父亲在这里面起了很重要的作用，西北的票、东北的票都拉过去了，东北这边对我父亲也很好，100多票之差，这一下子触怒了，那天就职典礼，很多外国使节都参加了，正副总统穿的礼服不一样的，蒋介石穿长袍大褂，李宗仁穿军礼服。后来有人说李宗仁被蒋介石摆了一道，礼宾司说总统穿的是军礼服，谁想到临时蒋介石一变穿了长袍大褂，他还穿着军礼服，他说我站在他旁边像个副官一样。由此迁怒了我父亲，就把我父亲的国防部长职位拿掉了。
    
    
    
    下面这个太重要了，这是淮海之战，当时把我父亲的国防部长职位拿下来了，就让他做华中总司令，其实也是很重要的一个位置，目的和使命就是保卫南京和上海。我父亲很率真，共产党的军队北下一定在南京附近，我父亲就提出一套战略，古来守疆必守淮，要守长江先要守住淮河，所以应该把军队集结在半路，因为可以据江而守，而且离南京比较近。哪晓得在发表这个任命的时候，蒋介石本来让我父亲统一指挥，但是临时发表的时候他把华中一分为二，华中这一边武汉让我父亲指挥，华东那边他在徐州又设立了一个指挥部，让刘适（音）去指挥，但是他没有什么实战经验。当时共产党讲了一个很重要的话，这么重要的战争应该拿个老虎来守，老虎不用用个狗来守也行啊，怎么弄了一只猪来呢。因为刘适的确不行，在这么一个部署之下把我父亲的大计划统统打破，徐州不可守，徐州是四面可以打的，无险可据，而且这么一来的话东北吃紧了，蒋介石只有亲自来指挥，在北平亲自指挥，当然徐州也很紧张。
    当时国防部长是他们开了军事会认为流适顶不住，还是要白崇禧回来统一指挥，然后就叫人拿封信回去请示蒋介石，蒋介石知道当时部署错误了，于是答应让白崇禧回来统一指挥，我父亲随后就飞南京，白崇禧刚刚到南京的时候样子还是很自信的，后来开军事会议，那天下午5点开军事会议，我父亲看到报告，一看军事部署全盘错了，60万大军部署在两侧一个死十字的位置，头尾不剂，被共产党一冲就破了，而且那些黄埔嫡系跟我父亲毫无渊源，这些悍将很难指挥。还有第三个原因，保卫南京的战争蒋介石一定会飞回来自己指挥，因为那旁边都是他的黄浦军校的学生，都是他的爱将，所以我父亲很难指挥。那天晚上是我父亲一生中最难做的决定，后来他拒绝指挥，飞回武汉去了。
    因为我父亲过去身经百战，他从来没有怕难过，从来都是以少敌众，以战略取胜，但是这次战略完全错误，一定是必败之仗，他没法担负这个责任。你看开始他有一条战略蒋介石不采用，但是现在临时调他过来，这个战略已经错了，他没法担负这个重任，如果失败了他怎么讲清，所以他飞回武汉了。的确蒋介石飞回南京了，他对我父亲非常不谅解。后来还有更多的事件，后来蒋介石遇到我父亲，他说你把指挥权一分二为这场仗就败了，然后蒋介石就很生气了，我父亲没有办法，他说除非美国人出面调停划疆，所以那时候就打了两通电报给蒋介石提议说要美国人出来调停。但是如果美国人出面调停的话蒋介石不能在位，所以这些事情一而再、再二三的加起来，也是形势所必，也加上他们几十年的恩怨，所以两个人就崩了。后来败了，到今天两岸都有人研究，说我父亲按兵不动、见死不救，所以淮海战争败了。当然这个事情实际呢，我父亲已经第一时间派了几个军团从武汉到徐州，但是走到一半被共产党军队俘虏了，十二万军队。后来蒋介石还要从武汉调兵，那时候武汉那边也吃紧了，因为大部分的共产党军队已经下来了，所以那个时候我父亲跟蒋介石弄得很僵，所以有很多原因造成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。后来徐州败了，要找一个替罪羊，我父亲就被他们这样认为了。
    这是最后一张，这是他们在重庆的照片，这张照片在我书里也有，最后南京丢掉了，那是他们两个人在重庆最后一次会晤，这个时候已经兵临城下了，这是1949年11月20号，很晚了，你看看这个日期，中央人民共和国已经成立了，毛泽东已经站在天安门上去了，他们两个在重庆最后一次会晤，兵临城下的时候。其实当时共产党的军队已经在二十米以外了，后来桂林也丢掉了，他们当年第一次胜利时候照相意气风发，和这个比起来很感慨。
    这是我父亲在大陆的最后一张照片，这是美国的参议院，当时我父亲在南宁，那个参议院就飞到了南宁见我父亲，他说有一部分撤到海南岛，这时候已经很紧张了，12月3号的时候，我父亲说马上走，马上乘坐来的飞机飞走，我父亲当天也就飞离了大陆，这是在中国大陆的最后一张照片。上面是他自己写的字，当时的心情一定感触很深。
    下面这是我父亲和母亲结婚三十周年，在台湾我父亲和母亲请了家里面的亲戚好友来，我父亲就跟他们讲我们两个结婚三十年了，我母亲很感慨，有点哽咽。我母亲是出身官宦之家，我外祖父会看相的，说我父亲是宰相之风，于是就把我母亲嫁给他了。嫁给他之后我父亲就北伐打仗去了，她一辈子跟我父亲打仗，一辈子跟我父亲流亡。在天津的时候我父亲来不及通知我母亲自己先走了，我母亲在天津的时候有人说你先生战败了你还不快跑，我母亲抱着我大姐就跑了一辈子我母亲都在跟我父亲共患难。
    到了台湾去后我父亲虽然那些年过着平静生活，但是他也不好受，他一直被蒋介石猜疑，到台湾去后他就认为特务来了，蒋介石喜欢幽禁别人，当时有三班24小时看守我父亲。时间久了我们也熟了，有一次很好玩，我父亲母亲在前面走他们就跟在后面，有一次我父亲母亲去看京戏，看《红娘》那个戏，外面下着暴雨，他们就在外面，后来我母亲说你买几张戏票把他们请进来算了，后来我就去买了票，我说我母亲请你们看戏，后来他们就跟我们看戏去了。
    在台湾也不好过，表面上我父亲是上将，还有一些待遇，开会坐的位置都是一样照规矩来的，但是待遇很差。后来我父亲火了，写了一封长信，大陆版没有，台湾版有。当时信里也讲了东北的事情了，当时你不听我的话。蒋介石没回，请了副总统来了，他对我父亲说那些便衣是保护你的，我也有。我父亲说你是副总统，当然要保护你，我不要保护。
    我父亲的一生中很坎坷，他见证了民国诞生，参加了民国诞生，为民国打了一辈子仗，他可以到香港去，回到祖国去，但是他1949年12月30号飞去了台湾，那时候台湾还很危险的，他还是去了。他不是为了蒋介石，他是为了他自己的信仰。战后他在台湾他自己讲过这件事情，这是他一生的信念。1947年他到南台郑成功纪念馆写了一句莫用成败论英雄，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也合适，虽然他保卫民国的这个事业失败了，但是他自己的信念坚持到底。
    这是我们全家福，就这么一张，这是在南京，这是我的十个兄弟姐妹。这是我跟我父亲最后一张，我游学去的时候他送我去中山机场，当时我妈妈刚过世，我父亲身体也不太好，他一直送我到飞机场。后来我出去没多久他就过世了。他在台湾照相迎接胡适，他跟胡适挺熟的。他在台湾不带兵不打仗，他在大陆的时候很喜欢演讲，训练军队，在台湾的时候他跟小孩子演讲，小学生懂不懂不知道，但是他很认真的，他在石头山上面跟小学生讲话，还跟小孩子讲的很严肃。
    蒋介石那天来祭他，那天是1966年4月9号，他第一个来了，我记得他脸上满脸悲伤，我想大概是真的。那一刻他才想到，一起打天下的一个同志死了，而且他们革命没有成功，他这个感慨是有的。我记得他来了，我在书里写道古时候也是这样子，《史记》中汉高祖跟韩信，韩信替汉高祖打天下，功高震主，最后把韩信害死了。《史记》中写道，高祖见信死，且喜且怜之，我想这是司马迁对人性了解最深的一面。然后评论说君臣一体自古所难。后来蒋介石的日记出来了，我们都看到了，他写跟我父亲的好多我没想到的，我摘录整理给大家看看。
    头一天写了怀念他的工作，感觉他是对的。第二天他想想心里又不服气了，他写下日记来，说白崇禧是党国一大罪人，他想想不服气，打败了他没有责任。这是他第二天写的日记。所以说他矛盾的不得了。这个日记写得很重要，我父亲得善终，很多谣言说是蒋介石毒死我父亲的，没有，他是寿终正寝，不是他毒死的。关于这个有很多谣言，两岸都是。因为台湾有一个人写文章，自称他是成立了间害我父亲的小组，找了一个女间谍到我家去下毒，搞的像真事一样。
    的确蒋跟我父亲两个人的关系很复杂，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，就像汉高祖跟寒心一样，所以我想我父亲跟蒋介石40年能够善终也不容易。
    我讲的今天就到此结束。
    主持人：从文学到历史，从将领到作家，白先生用诙谐幽默、平移今日的语言为我们讲述了父亲与民国的故事。那么下面我们进入今天的第二个环节，签书环节，请工作人员把桌子搬上台。


主讲人：白先勇  
时  间：2014年6月14日19：00-21：30
地  点：吉林大学南校区东荣大厦一楼报告厅
主  办：网易云阅读  
      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
        理想国
合  作：共青团吉林大学委员会  
        共青团吉林大学管理学院委员会
   
    主持人：各位好，吉林大学党委副书记兼副校长韩晓峰先生、吉林大学党委书记刘荣春（音）先生，各位领导、老师、同学们，各位尊贵的媒体同行，大家好！我是吉林广播的主持人叶闯(音)，欢迎各位的到来；我很高兴回到母校，我是吉林大学99级法学硕士研究生。我们今天活动的主办方是网易云阅读，首先让我来给大家简单做一下介绍关于网易云阅读，移动阅读APP软件，它实际是集图书、阅读、杂志、互联网资讯于一体的全能移动阅读APP软件，大家在其中可以发现你想要的所有内容。据说，它的含量有10万种之多，好书、杂志，还有海量的互联网资讯，欢迎各位下载体验。
我们本场活动是网易云阅读校园名家系列讲座第十期，由网易云阅读与广西师大出版社理想国联合举办，共青团吉林大学委员会、共青团吉林大学管理学院委员会、城市杂志社协办。
今天活动有两个部分，第一部分是白老师的主题演讲，第二部分是白老师的签书环节。在这里我要重点介绍一下，就是今天贯穿活动全程的微博上墙送拍立得环节，规则是现场的同学在活动全程，也就是从即刻开始，一直到我们活动结束，也就是晚上9点半期间，发送前缀为#网易云阅读与白先勇#+你要说的话并@一个以上好友，活动结束后，网易云阅读官方系统会抽取1位获奖博友，这位获奖博友和他@到的好友可以各自获得网易云阅读送出的拍立得一台。
    下面，请允许我隆重的为现场的各位来宾介绍今天的主讲嘉宾，台湾著名作家白先勇先生，他将为我们讲述非常精彩的“文学与历史”的故事，让我们现场所有的来宾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白先勇先生出场，白先生，有请！
    
    白先勇：韩校长、主持人、各位老师、各位同学、各位来宾，大家晚上好！吉林大学还有长春是我多年来都要到的地方，今天晚上总算如愿以偿，所以，我非常兴奋，这是我第一次到东北来。在中国大陆，我去过很多地方，很多次都错过来东北了，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到东北来，先到沈阳，经过四平，然后再到长春来。
    其实，我在台湾和其他地方，我遇到不少的吉林大学的同学，尤其在台湾，我演讲的时候，有不少吉林大学的学生在台湾交流。我讲完以后，他们都和我说，白先生，你什么时候到吉林大学去，我说我一定来、一定来。今天晚上，我总算到了吉林大学了。今天晚上，我的题目是“文学与历史”，主要是关于我的两本书，一本是文学，一本是历史。尤其是历史那一本，和东北有关系，所以我要特别讲一讲这一段的因缘。
    我选《文学与历史》这个题目，因为中国的传统一向是文史不分的。我们最经典、最重要的历史著作，像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，也是文学经典。《史记》是我在台湾大学念书的时候，我们一年级的国文教材，就是《史记》，当时我很奇怪，为什么我们的国文教材要选《史记》，后来明白了，《史记》的古文的确可以当做典范。而且，《史记》在文学方面也是最好的小说，对人物的刻划、对场景的描述，各方面是非常生动的。这样的一本著作，又是历史的经典，又是文学的经典。而且我们还发觉，如果一个历史经典要流传下来，传播后代，我想它本身一定要需要文学和美学的高度。
    反过来，中国文学中一个很重要的特性，文学的历史底蕴特别深厚，这也是理所当然，因为我们有非常悠久的历史传统，一直不断的，几千年延续下来，所以，我们在文学的底蕴特别浓、特别厚。所以，很多伟大的文学作品的确也是有它的历史架构。随便举例子，我想从屈原到杜甫都是如此，屈原的《离骚》、《哀郢》，杜甫的诗，杜诗，写的都是以诗论史，所以，杜甫也有“诗史”之称。所以，杜甫之所以伟大，杜诗之所以伟大，我想跟他的历史底蕴深厚很有关系。
    除了诗歌以外，我想，我们的小说也和历史很有血缘。
    我们第一本很重要的小说是《三国演义》，也有历史的架构在里面。像戏剧《传奇》，像长春电影，这既是戏剧经典，也是历史的故事。我们刚才讲文史不分，文史的传统，在我们整个中国传统中，是相当重要的一个特色。
    我自己写作以小说为主，我有本小说，比较早年时期的，叫《台北人》，可能在座的有些同学们看过。我写《台北人》的时候，其实我现在看，《台北人》的背后有一个历史的架构在里面，就是民国势，我写的是1949年以后，国民政府到台湾，从中国大陆迁移到台湾的那群人的故事、命运，写他们故事，其中也代表了民国史的一段。所以，我写的时候，虽然是小说，也从小说中折射出一段历史。
    当时，我写的时候，不是有意识的要把民国史写进去，只是把当时在台湾的哪些人、那些故事写下来，但看过来，的确也反映了当时民国史的一些故事。我这个小说里面牵涉到武昌起义、五四运动，也牵涉到中日抗战、中日战争，最后牵涉到国共内战。所以，整个小说里面连续下来，也算是民国史的一段。
《台北人》其实是1971年写成的，很早很早的时候写成的，过了几乎半个世纪，我前年又出版了一本《父亲与民国》，它是一本写我父亲的传记。因为我父亲跟民国史的结合息息相关，所以，写我父亲一生的事业，也就把民国史这一段带出来了。所以，我回头来看，这两本书的确都有一种互相对立的关系，有一位文学界的朋友说，“你这《台北人》是你文学写历史的沧桑，《父亲与民国》是以历史来写历史的沧桑。”所以，过了好多年后，我写的第二本父亲的传记，给第一本特别做了一些历史的注解。
    我写《台北人》的时候，一开始，我就引用了刘禹锡那首诗，现在看，我也有那个时候的想法。大家知道刘禹锡是唐朝中唐时期的一位著名伟大诗人，他写的《乌衣巷》（乌衣巷在南京）“朱雀桥边野草花，乌衣巷口夕阳斜，旧时王谢堂前燕，飞入寻常百姓家。”他讲的是历史上很著名的故事，西晋东迁。西晋的时候，西晋列王，还有很多大家族、贵族一起移到南边、东边去了，到南京（那时候叫建业）建立了东晋。刘禹锡讲的是东晋、西晋的故事。王谢指的是王导、谢安，都是当时的大官宰相，当时他们的王宫贵族迁到南京去了，住在乌衣巷那里。这首诗也就是一个历史故事。
    《台北人》的第一篇小说是“永远的尹雪艳”，当时我就引了这首诗。回头看，这首诗是当做我这本小说的主题指引，从中国大陆到台湾这些人的命运，这样就有历史的平衡。当年这些王谢迁移到南京，国民政府从南京迁到台北，我就有了历史的比较。
    过了好多年，我就写了另外一本书，《父亲与民国》。《父亲与民国》是写我父亲一生的事业，从民国史方面，反映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时刻。因为我写这本书的时候，我主要写他的传记，很多年前写他的传记，在这个过程中，我搜集了很多珍贵的照片。有600张照片，其中有很多照片可以还原历史的真相，还原历史的现场，所以我说，“照片会说话”。我有一个录像，大家看一下，可能印象会比较深一点。
    我父亲是1893年出生，正是清帝国溃亡的时候，那时候革命的热情高涨。他参加了1911年辛亥革命、武昌起义。我父亲在广西在陆军小学念书，那时候不是小学生，年纪有十几岁，那时候是蔡锷做读学，散布了很多革命思想。所以，我父亲从年轻的时时候就受到革命思想的影响。辛亥革命是1911年10月10号，那一枪诞生了亚洲第一个共和国，那一枪也改变了我父亲一生的命运。因为武昌起义，全国很多省都纷纷组军去支援武昌，我父亲和他120个同学也组织了“广西学生军敢死队”，到武昌去支援。敢死队，我祖母那时候看有点吃惊，我父亲的两个哥哥守在北门，准备把我父亲抓回去，结果我父亲从西门溜出去了，到武昌参加起义去了，那时候他是18岁。这对他一生的影响是很大的。我看的史料，这些学生军到武昌的时候，武昌起义已经成功了。但我父亲到那边去，大概打了几枪，可是对他来说很重要，因为他见证了民国的诞生，所以，民国对他是一种坚牢不破的信念，他常常和我提起这个事情，虽然他只有18岁，不是很主角的一个，但是对他来说，影响是一辈子的。
    第二次是北伐，1926年，在广州誓师北伐，最后完成北伐是他完成的，他带了第四集团军一路打进山海关，完成了北伐。之后是抗日的时候，他参加了很多重要的战役，像台儿庄大捷、长沙会战等。在国共内战的时候，他是国防部长，跟共产党军队从东北一直打到广西，所以，他整个事业都是为了民国在打仗。最后，他到了台湾去，1966年在台湾过世。他到台湾去，他自己讲，“是为了向历史的交待。”他到台湾去，那时候还是相当危险的，1949年12月30号，共军会随时赴台，可见我父亲对民国的信任。那时候，他和蒋介石的关系已经很不好了。他和蒋介石的关系很复杂，他们两个人分分合合40年。我今天要讲一讲，他们的关系非常复杂。
    他到了台湾去，他的生活并不平静。蒋介石跟他的关系已经恶化，他到台湾去17年都是被特务监控的。不过，因为他是国民党的四星上将，所以，表面上，待遇还是受到上将的待遇。可是，暗底下是受监控的。1966年过世的时候，在台湾给他举行了很隆重的国葬仪式，而且蒋介石第一个去祭悼他。
    
我这里有两段视频：第一段是我父亲在台湾的葬礼，第二段是1944年在桂林，那是我祖母90岁，我们整个家族拍的。大家看一看这一段，可能对我父亲有比较深的印象。    

    （视频播放）视频字幕：……我父亲的葬礼隆重，后来我写《台北人》，最后一篇叫做《国葬》，《国葬》可以说是《台北人》最后一个尾声。    
第二段视频：那个小孩就是我，那时我6岁。这是李宗仁，这是我母亲，这是张治中。这是我祖母。我父亲是南方人，他很爱骑马。我祖母的生日，他是骑马去的，这是他很爱的一匹马，叫“乌云盖雪”，全身是黑的，但是脚是白的。

    下面我放一些照片，给大家解说一下。这是我父亲60几岁的照片。
    北伐，1926年，蒋介石在广州誓师北伐，要求我父亲做国民革命军的参谋长，他的事业展开是在北伐这个地方。为什么让他做参谋长呢？因为第一，广东那边只有黄埔军校，军力不够，要广西军队去支援；第二，我父亲是河北保定毕业的，他在保定的很多同学当时都当了将领，所以他去组织军队比较容易。
    这是北伐的时候，他担任国民革命军参谋长兼东陆军前军总指挥。在前两年，1926年到1927年之间，已经从广州打上去了，已经把孙传芳、吴佩孚打败了。最后，我父亲领着第四集团军和一二三集团军的一部分往北边打，（第四集团军的总司令是李宗仁，第一集团军是蒋介石，第二集团军是冯玉祥，第三集团军是阎锡山）进了北京，把北洋政府推翻，他是第一个领着军队打进北京的。从北京又到唐山，把总部设在唐山，因为还要在河北的北部滦州那个地方打最后几仗，打张宗昌。最后一仗打到兰州去，打张宗昌。
    这张照片很有历史意义。当时是1928年9月13号，已经在滦州完成北伐，东北奉军长张学良就派杨宇庭和国民革命军议和，暂时全国统一。北伐完成了，我父亲就回到唐山，（条幅上）“欢迎最后完成北伐的白总指挥”。
    这张照片很有意思，他喜欢骑马，这是他在作纪录片，这匹马很有名，它的名字叫“回头望月”。为什么叫“回头望月”？它的全身是金黄色，屁股那个地方有个月亮那么大的一块白毛，跑的快的不得了，据说一天可以跑八百里，将近千里，这是我父亲最爱的一匹马，他说它跑起来，腹部快贴地了，跑的很快。这匹马的来头不小，它本是张宗昌的坐骑，张宗昌被打跑了，所以，这匹马被俘虏了，就变成我父亲的坐骑了。我父亲非常喜欢这匹马。
    他第一个领着国民革命军打进了北平，《大公报》有一社论，张学良写的，“广西军打进北京，历史上破题第一遭”。的确是第一次，大部分的革命是从北打到南，从南打到北的很少，这是一次。另外一次就是太平天国。我父亲常常跟我们讲，太平天国只打到天津。言下之意，他都打到北京去了。经过辛亥革命、经过五四运动，那时候中国人民对国民革命军寄托了很大的希望，因为那时候北洋军阀路线四分五裂，非常失望，所以，国民革命据才能以少积众，人数比北洋军阀的人数少多了，但还是打进北平京，史料上讲，受到各界盛大欢迎，我看史料上讲，清华大学和北京的女师大还请他去演讲，我看他的演讲词，和五四以后的一些新女性在做演讲。
这个照片蛮有意思，在故宫拍的。这个门叫“崇喜门”，暗和他的名字。那时候我父亲35岁，很年轻，北伐完成，那时候，他的思想里是意气风发的。他在北伐的确打了很多有名的仗，扭转了北伐的形势，他参与了这个战争。所以，到北伐最后的时候，他的事业也是高峰的时候，年纪也轻，少年得志。
正好这时候，北伐完成了，南京正在开边遣会议，就是应该裁军了，一、二、三、四，四个集团军，大家都同意裁军，中央的意思是裁你的，不要裁我的。这当然会引起矛盾。我父亲写了一个电报给党中央，给蒋，他说，“裁兵容易裁将难，一个弄不好，就会引起兵破。”他有一个建议，在我的《父亲与民国》书里，有蛮重要的一个文献，他打了3000字的电报给蒋介石，他说，“打完了仗，这些士兵被裁掉，他们的生活没有着落，而且流离失所，容易引起社会东环。”他愿意带领第四集团军到新疆去囤边。
为什么到新疆去？第一，他在保定念书的时候，他研究中国的国防，他说，中国的国防，两个大问题，一个是西北，一个是东北，这两个地区在国防上面要加强。到西边，因为他是回教人。他看新疆的问题第一是宗教，第二是种族，第三是地缘，旁边的很多国家很会煽动，第四是石油，那时候他就看出来了，因为新疆盛产石油，容易引起邻国的觊觎。所以，他愿意把士兵带到新疆去。
这个结骨眼的时候，蒋觉得第四集团军（就是桂系），我先说明一下，现在一般人了解桂系只是广西人，其实不对的，只有几个领袖是广西人，其他下面的中级军官、将领，很多都是是外省的，很多文职人员也是外省的。所以，桂系把李、白当成军阀，当成集团军的势力，其实很多不是广西人，是以广西人为主。北伐因为广西军立了大功，广西是第七军，有“钢军”之称，在北伐时打了很多有名的战争。一直打下来，广西势力爆增，从地方势力变成全国的两广、两湖、平津，都有桂系的势力。这样，中央觉得受到威胁，功高震主，所以蒋要以军事解决第四集团军。
1929年，发生了蒋桂战争。蒋就是蒋介石，桂就是李宗仁、白崇禧。北伐完成的时候，其实是国民党的黄金机会，统一中国的时候，也是建设中国的时候。如果那时候中国统一了，“九•一八”事件未必会发生，因为中国后来蒋桂战争、中原大战，又四分五裂，日本乘虚而入。
蒋桂战争，在我这本书里，我觉得是最不应该发生的战争，因为蒋桂战争发生的时候，引起了中原大战，跟阎锡山、冯玉祥、李宗仁统统合在一起，打成一片。这时候，我父亲还在北平、天津做善后工作，突然间发生了这个战争。广西军，从湖北进军打湖南，引起湘变，只是一个很小的事件，李、白已经向中央请军，不必大动干戈，可是蒋介石已经存心要所谓“削白”，要把桂系削掉，所以发动了蒋桂战争。
我父亲北伐的时候，骑在马上的将军，很威风的。这张照片很像通缉犯，他那时候的确是通缉犯，那时候蒋介石已经下令通缉白崇禧、李宗仁，我父亲那时候连夜仓皇逃亡，从天津坐船到上海。到上海，蒋介石到黄埔江逮我父亲，我父亲赶紧跳到日本船，然后回到广西。后来中央军三路攻打广西，李、白就败了。我父亲就流亡外国，到越南河内，后来又从河内回广西，把中央军赶走，然后开始了六年广西建设，广西非常贫穷、落后、战败以后破败不堪。这时候，我父亲他们几个人，我父亲算是广西建设的总工程师，卧薪尝胆，从政治、经济、文化、教育各方面来治理广西，也号召很多外省的知识分子到广西去建设。这六年间，把广西建设成胡适到广西参观时写的“模范省”，广西有“新斯巴达”之称，为什么？因为全省皆练兵，1931年“九•一八”已经发生了，我父亲觉得中日大战不可避免，一旦中日大战发生，广西务必要出兵。所以，后来广西兵练的相当有名，就是那个时候。
那时候招来了很多知识分子，到广西去建设。其中有一个大画家就是徐悲鸿，这就是徐悲鸿画的“广西三杰”，这是我父亲，这是李宗仁、黄旭初。徐悲鸿到广西成立了桂林美院，他很景阳这三个人，就画了这幅画。徐悲鸿很善于画马，他画马有名，这三匹马画的不错。前年，我看他有一幅画卖到人民币一亿，在徐悲鸿的纪念馆里，很有意义，很难得画他们几个军事领袖。    
抗战，1937年，芦沟桥事变。那时候蒋委员长在庐山号召抗战，抗战的时候，我父亲是第一个地方的军事领袖，七七抗战开始，8月4号，他就飞南京了，这时候蒋介石派飞机来接他，两个人不打仗了，一致对外了。这张照片是我父亲当副总参谋长时的一张照片，他飞到南京去参加抗日。我说蒋和我父亲的关系很复杂，分分合合，基本上，两个人能够患难，很难共安乐。打仗，两个人就很好，不打仗，两个人又有矛盾了。所以，在打仗的时候，这8年，我父亲和蒋处的非常好，蒋也相当倚重他，很多仗是靠他去打的。
我父亲飞到南京，日本的报纸头条写“战神飞到南京，中日大战不可避免。”那时候日本也知道我父亲，我父亲有“小诸葛”之称，他的确是国军里面比较有战略思想的战略家。毛泽东对他的评价也很高，说他是“国民党里最阴险狡猾的军阀”，毛泽东这么讲，也不容易。评价都相当高。
    刚刚讲他飞南京，有一个小故事。我看到的资料很有意思，他一到南京，就住在紫金山下面张学良的公馆。我父亲和张学良也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因缘，我的第四个嫂嫂，她的舅舅就是张学良。我嫂嫂的母亲是张学良的妹妹。所以，和张家也有一段姻缘。我父亲抗战的时候，写过几次对联，这是他亲笔写的，这不是他自己作的，他是引了太平天国石达开的话，他觉得这个很合适，“忍见上国衣冠沦诸夷狄，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”。我父亲常常讲这件事，他最佩服的古代将领是岳飞，他只会唱一个歌，就是岳飞的“满江红”，就是抗日的时候，要还我河山，收复失地。
    这是徐悲鸿写的对联，8月4号，我父亲飞南京抗日。那时候，全国抗日非常兴奋，因为“九•一八”事件以后，6年间，中国人民非常郁闷。日本人从东北到华北，势力一直下来，中国人都等待这一天一起抗日。终于抗日了，徐悲鸿跟当时的知识分子一样，都感到非常兴奋，就写了这一幅对联给我父亲，“雷霆走精锐，行止关兴衰”。这几个小字，大家看不清楚，我念给大家：健生上将（“健生”是我父亲的号）于26年8月飞宁，遂定攻倭之局，举国振奋，争先效死，国之懦夫目前，倭之顽夫，突然失色，国魂既张，复兴有望，喜悦抃舞，聊抒豪情，抑天下之公言也，同年九月徐悲鸿。我想徐悲鸿的心情能够代表当时中国人抗日的呼声，不分党派，统统一致抗日。
    这张照片是很有历史意义的，大家可能看过。抗战开始的时候，日本不论是军队方面，还是军备方面，远远超过中国运动。他们的空军有治空权，他们的海军可以封锁中国的海岸，中国的军队跟他们打起来是非常吃亏，非常的艰难和惨烈的。一开始是813上海保卫战，813，国军出动了60万军队，那一仗打的很惨烈，因为上海不容易守，无险可据，3个月内，60万军队死掉了15万人，损失惨重，而且军队溃败下来，到了南京，往南京撤退。我父亲和李宗昌都不赞成守南京，我父亲认为应该放弃南京，没有抵抗的可能，不会引起很惨烈的后果。后来，南京陷落，30万军民受到屠杀。全国士气非常消沉，失败主义弥漫全国，认为国军抵不过日本军，的确，日本军队势如破竹，从北方一直下来，从这种情形之下，在中国的抗战非常艰难、非常艰险的一刻的时候，这个时机是非常重要的，那就是国军打了个大胜战仗，就是台儿庄会战。1938年3月24号，在台儿庄大战的前夕，台儿庄在山东的南部，南京陷落以后，首都就迁到武汉去了，日本人要侵略武汉，先要打通南北战场，所以徐州这个地方打起了徐州会战。台儿庄会战是徐州会战的一站，是山东南部的一个小镇，在这个地方和日本人正面交击，把日本最厉害的两个师团，一个矶谷师团，一个是板垣师团，他们有“钢军”之军，是他们的常胜军，在这个地方，他们吃了大败仗。
台儿庄大战前夕，蒋介石和我父亲一起飞到徐州，蒋介石希望我父亲帮助李宗仁，第五战军的指挥官是李宗仁，那时候大军集结60万，是很大的一场战争，台儿庄又是很关键的，在山东抵住了日本人南侵。这仗打的非常惨烈，我觉得很有意义的一仗，这一仗是中央军、西北军、川军、广西军，这些所谓的地方军前几年打的你死我活，这个时候合在一起，把日本人打败了。日本人在这个地方被国军重重包围起来，孤军深入交兵，他们曾经非常骄傲，号称三个月要解决中国战场，认为用他们的闪电战可以驱逐中国人。在这个地方，日本人吃了大败仗。据国军记录，日军死亡近2万人，俘虏了很多兵器，大败日本人。这一仗，在这个结骨眼上，对整个抗战是个转利点，全国士气大振，很多地方开始游行，武汉有10万人游行，很多学校的学生都跑到操场上蹦跳，非常兴奋。
这场仗也使得国际界对中国军队刮目相看，本来国际界对中国军队全不看好，以为中国军队抵挡不住日军的侵略，后来中国军队居然给日本打败，国际界对都纷纷打电报祝贺。《纽约时报》头一条说，“中国的国军也会开枪了。”他们本来瞧不起中国军队，这一仗，把日本皇军无敌的神话打破了，原来日本人也会吃败仗。
这一仗奠定了八年抗战的根基。这一仗非常重要，我父亲和李宗仁两个人一起指挥，两个人合作的很好，而且那时候，整个中央军打的都非常英勇。在山东滕县，川军的王明章师长领着全师死守滕县，打到最后，全军殉沉，胜的非常惨烈，意义非凡，对当时整个中国的士气和形势都有了大大的转变。那个时候，周恩来也打来电报祝贺，他说，这一仗不仅影响了中国，也影响了世界。没错，这一仗的确影响了世界。
    
    这是中国很有名的《良友》画报，4月是李宗仁当封面人物，5月是我父亲当封面人物。大家有兴趣，可以找这一期杂志来看。这一期和上一期记录了很多关于台儿庄战役的珍贵，还有日本俘虏的照片。本来他们的封面都是一些电影明星，一些美人，像胡蝶等，以军人做封面还很少的。
    
    台儿庄大战打完了，可是徐州还是没有守住，撤退了，没有受太大的损失，可还是抵不住日本的攻势。那时候在武汉开了一个军事会议，这时候中国军队就想，要对付一个军事比中国强很多的强敌，要采取什么战略，我父亲是副总参谋长，他提出一个很重要的战略，大家可能都听过，“积小胜为大胜，以空间换时间，以游击战辅助正规战，对日本人打持久战”，因为中国军队没法跟日本人正面打，因为我们没有治空权，只有挨炸的份，武器又差他们很远，所以，化整为零，以游击战辅助正规战，积小胜为大胜；第二，以空间换时间，中国有很大的腹地，日本是岛国，把日本的轨迹线往下拖，消耗日本的军力，日本人要打闪电战，国军就要打持久战。后来“持久战”被最高军事委员会采用，作为很重要的军事策略。
    我在东南大学做了一次演讲，讲到这里，我说我父亲提出这个战略，对日本人打持久战，底下的同学纷纷议论，“这是毛主席讲的”，因为毛主席写《论持久战》很有名。可是研究这个日期，我父亲发表持久战比毛泽东发表的时间早5个月。不管怎么样，两边独立的都想到要和日本人打持久战。这也不稀奇，在台湾都在讲“积小胜为大胜，以空间换时间”是蒋总统讲的。借这个机会澄清一下，这是我父亲的版权。为什么我父亲会想到这个？我父亲也研究世界战史，拿坡仑去俄国，俄国对付拿坡仑的战略就是打持久战，就是要拖他，把法国军队拖到俄国腹地，消耗法国，后来果然把法国军队拖垮了，所以法俄战争对我父亲这一仗也有启蒙的作用。
    
其实，我父亲在抗战的时候还打了不少其他的战争，时间关系，我不会一一再讲。不过，比较有名的大概是两个，昆仑关战役和台儿庄会战。台儿庄会战很有意思，按理讲，国军打胜了，蒋委员长应该很高兴，但是可能他心里也有点复杂，因为指挥这一仗是他前两年定为叛将的两个人，李宗仁和白崇禧指挥的。所以，打完这一仗，他就下了一道手谕，这只是一个小胜仗而已，大家不要高兴的太早，我们的抗战还很艰难。因为打完这一仗以后，李、白一下从叛将变成英雄了。
直到现在，台湾那边对于这一仗也不是讲的太多，反而中国大陆把台儿庄拍成电影，《血战台儿庄》，拍的是广西电影厂拍的，那里面相当忠于史实，也没有丑化蒋介石。最有意思的是，他们挑的演员，演李宗仁，李宗仁就是那个样子。我见过李宗仁很多次，还做他的邻居，住在隔壁，那个演员很像李宗仁，样子、高矮，都很像，不知道这个演员从哪里找来的。可是那里的白崇禧，我根本不认得，那个演员啊一点不像我父亲。不过电影拍的不错，大家有机会可以看看。而且，孙连仲军队只剩下三分之一，那里也描述了。蛮有意思的一个电影。
    
这是1945年8月15号，日本人投降了。9月9号在南京受降书，这是蒋介石，国民党的文武官员都到了，这是冯玉祥，这是程前，这是我父亲，这是孙科、于右任、戴成喜，很多人都到了。抗战胜利，真不容易，可以说是惨胜。中国人民死了多少，可能还没有一个确切数字，至少是2000万以上，这么大的死亡数字。中国军队都死掉了300万，少将以上的将官死掉206位，空军死掉4500多位。我去南京空军公墓，阵亡的空军名字都刻在纪念碑上，很感动。所以，这一仗打的的确是血肉长城，全民抗战，各地牺牲都很惨重。所以，虽然胜利了，但是大家的脸色很沉重，没有举国欢腾的样子，因为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，国家打的完全空掉。
抗战胜利了，回南京，蒋介石就带着国军的高级将领到中山陵去唁灵，告慰死亡将士的在天之灵。这是蒋介石，这是我父亲，这是何应钦。这是同一天，中山陵旁边有一个灵梏寺，阵亡将士纪念堂，去那边祭悼他们，坐在地上吃顿夜餐，蒋介石拍照片都很威严，坐在地上吃东西的比较少。

    我们看这张照片。这是1946年2月，可能也是国民政府刚刚打完仗，国际地位很高，4年不到，国民党在大陆的政权就丢掉了，还不到4年，3年多。原因在什么地方？这是我最好奇的，到了美国，常常去找历史资料来研究，一个战胜的军队怎么一下子丢掉了政权？刚好战争完毕的时候，国民党军队和共产党军队比起来，几乎是4：1，国民党军队又有飞机，又有美元，又有海员，军队上比共产党军队强得多，原因很多，但其中主要的原因，我父亲在他的回忆录里面写到了，他从军事的观点上看，他认为国民党在军事上的失败是丢掉中国大陆政权的最主要原因，当然也有其他原因，但不是最直接的原因。现在看历史的确也是，国民党是一仗一仗，最后打败了，我们今天马上要讲到它的主题，失败的原因，开始的时候就是在长春这个地方，一会儿我要讲讲这一段的故事。
    我父亲和蒋介石是常常闹矛盾，跟宋美龄还不错，宋美龄对他蛮好。这是蒋介石59岁的生日，宋美龄请他到家里去，在一个Party上。
    从这张开始，1946年，抗战一胜利，国共两方面已经在抢夺结束地。第一个目的是东北，从地缘政治，从经济，从各个方面来说，东北有“中国的生命线”之称，可是我们看看历史，东北也是中国的火药库，几次大战都是在东北开始的，“九一•八”、国共内战。我们再往前说，往古代讲的话，北宋的时候，金人从东北一破关，北宋亡了；明朝的时候，女贞族的后代，清朝一破关，明朝亡了。所以，东北这个地方是战略的最重要的地方。所以，战后，国共两个军队都去抢这个地方是必然的，是兵家必夺之地。
    这个时候，共军就派了林彪，开始是10几万人到东北来，很多有名的将领都到东北来了，很快就把东北占了，从哈尔滨、齐齐哈尔、长春、四平街。国民党也把最精锐的军队派到东北来了，有第1军、新6军、71军，都是蒋手下的王牌军，他们的设备、军备都是美式配备。所以，在东北这个地方，互相抢夺，在四平这个地方开始了一场大仗。
    我对四平战役，一直想来看，昨天总算到四平去了，当年四平战役打的很雄，四平一共打了四次战争。我们讲的是第二次，两军从1946年3月开始，就在四平这边拉锯战，打了半天没有胜负，蒋在南京当然就很着急，派我父亲在5月17号到达沈阳，就是这张照片。在沈阳北机场，后面有飞机，这是我飞机，这是杜聿明，杜聿明那时候是东北警备总司令。我父亲一到东北，战争已经打了非常紧张，我父亲来，3天，国军把四平打下来了，林彪败了，往北边撤退。
    这时候，国民党这边有情报，在长春市有6000个苏联红军还没有撤退，那时候中苏定了友好条约，本来要撤退的。所以，蒋就怕国军打进长春会引起国际事件，就下令杜聿明不许国军过辽河，公主岭那个地方。我父亲来了以后，一看国军的形势，林彪已经打败，军队已经往北撤了，他觉得这个时候军事分秒必争，机不可失，就主张往北边打。杜聿明接到蒋介石的命令，他不敢动，我父亲就问他，“你打长春，有没有把握？”问了三次，杜聿明说“有”，我父亲就说，你有把握，就下令往长春打，南京那边我来负责。后来就往长春打，第1军、第6军、第71军扇形，三路进攻长春，我父亲就飞南京去，向蒋介石报告这个情况。
    蒋介石那时候有一个很重要的关键事件，刚好那时候，美国派了马歇尔到中国来调停，要国共两军停战，而且希望国共两党组织联合政府，那是因为美国人自己的算盘，那时候苏联已经席卷东欧，美国应付东欧已经捉襟见肘了，他不希望在亚洲开辟第二战场，不希望亚洲这边还有战事，所以，希望国共停战，就向蒋介石施加了很大的压力，要停战。
    正在这个时候，蒋介石很烦恼，兹事体大，后来他就决定和我父亲一起飞东北，到沈阳。这时候，他和宋美龄一起来的，在这里开军事会议。蒋介石一到沈阳，长春已经打进去了，那6000个苏联红军也没有动手，蒋介石当然很高兴，他就把指挥权自己拿过来。这是在沈阳的照片。
    在沈阳的东陵，这是蒋介石，这是我父亲，这是杜聿明，这是熊世飞和军队们训话。这是东陵阅兵。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照片。
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刻，在长春机场，那时候长春已经打下来了，蒋介石和我父亲非常高兴，那时候林彪已经从长春撤退了，急速往哈尔滨撤退。这时国军孙立人的军队已经追过松花江，在双城，哈尔滨已经遥遥在望。后来，东北局要撤退，这个结骨眼，马歇尔上广播，威胁蒋介石说，如果你再不停战，停止美元。这当然也是其中原因之一，受到美国的压力，大家知道，凡是美国人调停的地方，那个地方就出毛病了。蒋介石后来在书中自己承认，当时的确是受马歇尔的压力，第二，他真的以为林彪军队已经彻底溃败，一下子没办法有战斗力。
可是，我父亲就是在这个会议里面，在长春这个地方开会，我父亲再三讲，“好不容易已经打到松花江北面，应该一直打进哈尔滨，把哈尔滨拿下来，而且把齐齐哈尔、佳木斯、满洲里这些重镇打下来”，我父亲还有一个提议，“要组织300万民团往下扎根，东北稳定下来以后，再把东北的军队调到华北去，帮助傅作义和聂荣臻打。”蒋介石有很多顾虑，一个是美国方面的压力，一个是他自己的错误判断，以为共军已经没有战斗力了，停战以后，国军随时再打还可以。所以，6月6号，蒋介石片面下令停战。那时候周恩来在重庆和马歇尔在和谈，延误了两个礼拜，又延误了两个礼拜，孙立人的军队已经在哈尔滨门口了，因为停战，从此以后，国军再也没有机会到松花江。
我写了一篇文章，写了父亲的含恨，很多年以后讲起这个事情还扼腕顿足，给蒋介石写信，提到这件事情还耿耿于怀。蒋介石后来承认，那个停战是使得东北失败的重要原因，也对内战产生了非常负面的作用。第二次四平街战后，林彪剩了几万人，后来一下变成上百万大军。后来，国民党军队在长春，在永吉被围起来，47万国军统统被歼灭。后来蒋介石自己承认，那是他最大的错误，蒋介石的高级将领也认为如此。国共内战的时候，我父亲说，国民党很多战略犯了很多错误，这是其中很大的错误之一，这个错误始于东北。
这支军队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，后来我父亲在武汉的时候，又和林彪正面作战，经过洗礼，林彪是百万大军，我父亲是20多万的军队，我父亲从武汉节节败退，到湖南，还打败一次。后来林彪再回来的时候，把我父亲的军队打到广西，打到南宁，我父亲的军队剩下一兵一卒，就是和林彪打的。后来，我父亲到海南岛去。
    我最近看到一个节目很有意思，是中央电视台第7套军事频道，林彪和白崇禧两个人从东北一直打到广西，很翔实，很客观，制作的相当好。大家在网上可以查得到，就讲他们两个这一段，蛮有意思的。CCTV一共做了两次我父亲的节目，这是一个，另外一个也是军事频率，做的相当好，有的时候比台湾还客观。
    
    我父亲在长春的时候，将对蒋介石说，“你让我留在长春，让我继续指挥下去。”讲了几次，蒋介石让我父亲回南京当国防部长，把我父亲从长春调回南京，说“你的事情，让杜聿明去就行了。”所以，我父亲就被调回去了。我父亲对这件事情相当耿耿于怀，在回忆录里写了四次。
    
    我父亲和蒋介石是怎么交恶的。这是其中重要一件，1948年选副总统。国民党宪法，副总统也要选，这很奇怪，万一政治立场不对怎么办。宣布以后，李宗仁要出来选副总统，蒋介石心中已经有人选了，就是孙科，大力支持孙科，不要李宗仁出来选。因为有一个桂系的将领当国防部长已经够呛了。所以，我父亲不要李宗仁出来选副总统，中央军个和桂系好不容易愈合。选输了，很难看，选赢了，也不行，所以，我父亲就派人劝说李宗仁不要选，李宗仁不听。他和我父亲有革命感情，他出来选，我父亲只好帮他拉票，后来，李宗仁胜了，以100多票击败孙科，这让蒋介石脸挂不住了，大怒。这样，两个人新仇旧恨又起来了。
    我刚刚讲到北伐的时候，蒋介石打桂系，原因很有意思。还有一个原因，据说蒋介石1927年第一次下野，汪精卫和蒋介石对立，一个南京，一个武汉，武汉要发兵打南京，所以，蒋介石一定要下野，不然国民党自己打起来，孙传芳的军队就下来了。这个时候，蒋介石就开军事会议，和白崇禧、李宗仁、何应钦这几个军事领袖开会，说“大势至此，我必须下野。”据说我父亲应了一句说，“总司令下野也好”。其实蒋要他们几个说“不能下野，要和我们一起。”但是我父亲那时候认为他应该下野，讲了那么一句，所以，蒋介石当真了，记在心里了。
    这是蒋中正与李宗仁出任总统、副总统，就职大典，蒋介石和李宗仁，正副总统穿着不一样的衣服，总统穿的长袍马褂，李宗仁穿着军服。李宗仁的回忆录，他写，“礼兵司头一天告诉我要穿军旅服，可是第二天总统换了，你也不告诉我一声，我站在旁边，像个副官一样。”这一下子，和总统的关系真的搞不好了。第一件事情，就把我父亲的国防部长拿下来了。
这是非常关键的蒋白之间的恩怨。那个时候东北局势很紧张，长春已经快败了，徐蚌会战（淮海战役），本来要我父亲全盘指挥淮海战役，就是要保卫南京。我父亲提出一个大的战略，“古来守江必守淮”，要守长江，先要守淮河，据险而守，而且把军队集结在蚌埠，有险可据，不应该在徐州。哪晓得在发表职位的时候，蒋介石把华中一分为二，华东给了刘峙，在徐州再成立一个总部，破坏了我父亲守江必守淮的战略，徐州很难守，而且刘峙不是国民党的第一战将。后来，共产党的军队传出来一句话，有点恶毒，可是也有道理，说这么重要的战役，国民党应该派一个虎将来守，老虎不派，派个狗，怎么也不能派个猪来。
10月，两个大军60万对峙起来，紧张得很，东北快丢了，蒋介石就紧张了，那时候国防部长何应钦、参谋总长开军事会议说，还是要白崇禧回来统一指挥，刘峙顶不住，就向蒋请示。蒋介石这时候知道当初错了，同意我父亲回来指挥。
我父亲就从10月30号飞南京，我父亲刚飞南京，看起来信心满满，但是开国防会议，后来告诉我，“糟了”，他一看战略，就知道全盘错误，60万大军放在陇海和京沪的两侧，两边是一字长蛇阵，我父亲一看战略第一步就错了；第二，那些将官都是黄埔的爱将，邱清泉等，和我父亲没有关系，指挥很难；第三，要保住南京，蒋一定自己飞回来指挥的，后来他果然自己指挥。10月30号那天晚上，我父亲可能做了他一生最艰难，但是后来看起来是最明智的一个决定，他看这场战役的败局已定，第二天，他就拒绝了指挥，飞回武汉去了。这下子，蒋怒归于他。在我父亲来来，我给你提出战略，你不听，把我的指挥权分成两边，现在又让我回来指挥，战略全错了，看起来败局已定。这样一来，我父亲真正触怒了蒋，当然，后来还有一连串的事情，我父亲给他打了电报，美国出来调停，蒋介石下了命令，等等，反正是一连串的事情，蒋介石非常震怒，后来徐蚌会战败了以后下野。
徐蚌会战败了以后，很多谣言说我父亲按兵不动，见死不救，这当然不是事实。我父亲第一时间就派出黄维军团，12万人，在安徽省被共产党军队包围，并被俘虏。后来，蒋介石还要抽调军队，武汉已经吃紧。两个人有很多的冲突，这样就结下了新仇旧怨。

这是最后一张，在重庆，两个人在大陆的最后一张照片，日期是1949年11月20号，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成立了，毛泽东已经站到天安门上了，这是重庆，兵临城下的时候。对照起来，这是国民党的开始，抗战胜利，他们的照片。照片已经透露出很多消息。这是我父亲带大陆最后一张照片，那是美国的参议员罗兰到南宁去看他，还有最后一批美元要给国民党军队，那时候国民党军队已经撤到海南岛了，要他马上上飞机，因为共产党军队已经过来了。

    这是我父亲和我母亲结婚30周年的照片，我记得我父亲跟我母亲讲，那天请很多亲戚。我们结婚30年，算是患难夫妻，的确，我母亲跟着我父亲没有过着好日子。北伐的时候就跟着他打仗，后来他逃亡的时候，我母亲也逃亡，但是来不及带着我母亲走，我母亲自己一个人走。他们患难一生，我母亲始终在旁边支持他。
这是我们全家唯一一张在南京照的照片。我们家很大，有10个兄弟姐妹，我在这里，我是老八。
这是我和我父亲的最后一张照片，我到美国留学。我母亲刚刚过世，我父亲看起来很哀伤。我们是回教仪式，第41天，我就离开了。离开以后，我父亲就过世了，我还来不及回来看他。
    他在台湾过的并不平静，表面上还很好，事实上暗地里始终有特务看着。我父亲心里当然很不平，就写了一封长信给蒋介石，说我打了一辈子仗，为什么派特务看着我。蒋介石没有回答，叫副总统陈诚和我父亲说，“那些便衣是保护你的，我也有。”我父亲说：“你是副总统，当然要保护了，我用不着。”后来还是保护了，保护到最后。陈诚，因为跟我们熟，看了那么久，十几年了，那几个小伙子也长大了。我记得有一次我和母亲去戏院京戏《红娘》，那天下大雨，几部黑色的车跟在后面，车号是155429。我母亲说，“他们也来了，真是辛苦。”跟我说他们买几张戏票，让他们一起来看吧。我就给他们买了几张戏票，弄的几个小伙子不知道怎么办，后来就和我们一起看戏。
    这张照片蛮有意思的。我父亲在大陆的时候，带几万大军，常常训话，在台湾没有军队训了，很正式的和山上的小学生讲话。他还是过他自己的生活。
    
    1966年，我父亲过世，12月9号是追悼会，蒋介石第一个去，我看他面有悲容，我想是真的，想想自己的革命同志，一起打天下的，我想他也有一点感触，而且是很隆重的国葬。所以，我有点感想，我书中写道，楚汉相争，韩信替汉高祖打了天下，功高震主，吕后和箫何就把韩信害死在长乐宫，《淮阴侯列传》记载，“高祖闻韩信死，且喜且怜之”，我想这是太史司马迁对人性了解很深刻的一笔，“君臣一体，自古所难”，伴君如伴虎。的确，我父亲跟蒋介石，蒋介石重用我的父亲，但不信任他。我父亲最后的结论是，总统是重用我，但是我的很多话，他没听，特别是东北事件，后来他在信里也写到这件事。 
    我看到蒋介石日记出来，我当然很好奇，我看到这一段，他跟我父亲的关系很复杂，很有意思。我父亲过世第二天，蒋介石的日记怎么写？他头一天还很忧伤，“转念勋尤”是蒋介石写的日记，第二天他又不服了，“昨晨亡悼白崇禧之丧，其实此人为当过败壤内乱中之大罪人也。其能在行都如此善终，而未像李宗仁、黄绍弘之降匪受辱以死，亦云幸矣。”——《将中正日记》1966年12月10日。这条日记很重要，很多谣言说我父亲是被蒋介石派的特务用药酒毒死的，看他日记，没有，让我父亲善终，说算我父亲运气好。而且我父亲一生中，为了民国，他的信仰，开始从武昌起义、北伐、抗战，最后一辈子他在台湾。我想他自己的一生最后的归属，是他自己追求的。在他来讲，我想算是一生完成了，他替郑成功写了一副对联，最后一句是“莫叫成败论英雄”，我想这句话在他身上也很恰当。我今天就讲到这里！
    
主持人：非常感谢白老先生的演讲，有请白老先生下台休息。
我受主办方之托，向各位现场的同学和来宾讲一下接下来的环节需要注意的方面，今天报告的第二个环节，首先我们要体量白老先生，已经77周岁了，所以，他的体力，刚才两个小时站立演讲的过程中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。所以，接下来的环节，有这样几个要求，大家一定要听听好：首先，有书的各位来宾请留在场内排队；手里没有书的，就不算让白老签名了，请尽快离场，非常抱歉。因为我们为了稍后现场的秩序考虑。
第二个要求，大家一定要听好，每个人每次只签一本书，因为白老师的体力太有限了。是否是白老先生授权的出版社出版的书，无所谓，我们不计较。希望大家能够遵守现场的秩序，在稍候的环节当中，在10分钟之内，按顺序排好队，我们静候白老师的出场。在接下来的时间里，请白老师签书，非常感谢各位来宾到场。